程诗韫随意翻阅了几本藏书后,移步至桌案前。只见案上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一篇尚未完成的策论。她轻轻拿起,目光落在那字迹工整的纸上:“盖名者,实之宾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古往今来,吾举名顶替,德行有亏……”程诗韫字是认识,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在此时,她的目光扫向左下角,竟惊奇地发现一滩已然干涸的血渍,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之感。
恰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走水了!”程诗韫心中一紧,低头看着楼下,只见大火如凶猛的巨兽,沿着楼梯迅速蔓延上来。火势汹汹,热浪扑面而来,她瞬间慌了神,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匆忙间,她跑到窗边,瞥见底下有一池清泉,来不及多想,便准备纵身一跃。然而,刚要行动,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转身跑回桌案前。面对满桌的物件,实在分不清哪些有用,情急之下,干脆一股脑儿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抱在怀里,而后毫不犹豫地从窗口跳了下去。
萧瑾楠匆匆赶到时,大火已然失控,火舌肆虐,浓烟滚滚。他神色冷峻,当机立断,赶忙吩咐手下人全力救火。就在他正准备先行离开,另作打算之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旁池底伸出一只手。紧接着,程诗韫整个人浮出水面,与萧瑾楠四目相对。
程诗韫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好巧啊。”
萧瑾楠微微挑眉,应道:“确实挺巧的。”
程诗韫狼狈地爬上池岸,从怀中掏出那些已经被水浸湿的书籍,得意洋洋地递到萧瑾楠面前,说道:“我说什么来着,来这儿指定能有收获。”此时,这些书籍已被泡得不成样子,书页皱巴巴地黏在一起。
萧瑾楠见状,不动声色地吩咐手下人取来一件衣服,递给程诗韫,示意她披上。
程诗韫裹好衣服,疑惑地问道:“司长,你怎么会来这儿?”
萧瑾楠微微一顿,刚才在街上正巧与户部尚书林启宇打了个照面,从他口中得知程诗韫来了尚书府,便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刚来就听闻浅居阁走水了。萧瑾楠目光淡淡地落在程诗韫身上,神色平静,只吐出两个字:“路过。”
程诗韫发现萧瑾楠说话总是那么简短,好像多说一个字会要了他命似的。程诗韫抬眼看了眼萧瑾楠,眼中带着一丝不屑。“我以为司长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所以特意来的。”
萧瑾楠看出了程诗韫眼中的不屑,夹枪带棒的说:“你一个司使擅自离职不报备,看来是昨天的教训还不够。”
程诗韫正想回怼又不知该怎么说,干脆拿起地上的书籍直接离开。
一旁的林夫人和林启宇小跑过来,看到萧瑾楠着急的询问:“萧司长,这居所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怎么突然着火了?还有公主怎么会在这?”
程诗韫刚欲要解释,却见萧瑾楠已然抢先一步开口,语气沉稳:“依我之见,这场大火绝非偶然,定是人为蓄意所致。诸位放心,接下来我定会尽快将幕后凶手缉拿归案,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而程司使,不过是恰好路过此地。”
林启宇微微欠身,双手交叠于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脸上带着诚恳的神情说道:“那就有劳萧司长了。”
林夫人点点头,看见程诗韫怀里的书籍正要上前询问却被林启宇眼尖的扯了过来,向程诗韫赔笑道:“公主可有不适?”
程诗韫摇了摇头,忙拒绝道:“没有没有,你们忙你们的,我就先回去换件衣服。”语罢,便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林夫人想要上前挽留却被林启宇眼神警告,只好作罢,殊不知在无人的角落里,一道身影掠过。
——
傍晚前厅,林夫人着急地来回踱步,神色焦虑,双眉紧蹙,手中的帕子被绞得皱皱巴巴。而林启宇坐在高堂上,神色冷峻,手中的茶盏冒着一丝青烟,模糊了半张脸。
林夫人终于停下脚步,望向林启宇,声音带着颤抖:“老爷,这可如何是好?今日程诗韫去了浅居阁,怀里还有一些霄儿的书籍。这事情要是捅出来了怎么办?”
林启宇缓缓抬起头,见林夫人焦急的神情,有些不耐烦:“我一开始就说过把霄儿房里的东西烧了,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
林夫人咬了咬嘴唇,有些发火道:“要不是你让我接的帖,现在霄儿的房里的东西就不会被发现。”
林启宇也发了脾气。“真是个泼妇,一开始让你烧了那些东西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我泼妇?”林夫人泪流满面,颤抖着手指指向自己,声泪俱下地质问,“若不是你一门心思只想着保住自己的官职,霄儿又怎会遭人暗算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白白丢了性命!”
林启宇被林夫人这一番指责,顿时面色涨红,怒目圆睁,却又似被戳中痛处,一时语塞。他站起身,似在极力压抑着心中复杂的情绪,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如此费心,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林家的未来!”语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夫人惨然一笑,泪水决堤般流淌,她身子摇摇欲坠,跌坐在地上,仿佛被这无尽的悲痛抽走了所有力气。
程诗韫将这些书籍全都摊开来,最后一个书卷打开,左下角的一块血渍已经被池水晕染开了。按照程诗韫看这么多的小说经验,直觉告诉她,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但上面的意思她又不明白。
正当程诗韫对着那晕染血渍的书卷苦苦思索之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抬眸望去,只见萧瑾楠身着一身暗红色锦服,身姿修长挺拔,目光落在程诗韫面前摊开的诸多书籍与那染血的书卷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是在林霄房里找到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程诗韫拿起有血渍的书卷给萧瑾楠看。
萧瑾楠接过那份书卷,因为书卷泡过水的原因连字都看不太清楚了,唯有卷宗左下角的血渍仍在。
“你可还记得这上面写的字。”
程诗韫摇了摇头,才看了一眼怎么可能记得住。一旁的系统突然出现一大段的字,程诗韫又点了点头,按照系统上面的字念:“盖名者,实之宾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古往今来,吾举名顶替,德行有亏,之后就没有了。”程诗韫看了看萧瑾楠问:“这什么意思?”
萧瑾楠神色凝重,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染血的书卷边缘,缓缓开口道:“此句之意,关乎名节与行事之理。所谓名实相符,若名不正,言语便难以顺达,事情亦难成。而这卷宗所涉,乃是有人德行有亏,行举名顶替之事。可这又多了个“吾”字,若说自己举名顶替,何以写这篇策论?”
程诗韫听不懂,只是一味的点头。“所以多了的这个字有什么问题?”
萧瑾楠微微皱眉,目光如炬,仿佛要透过这卷宗看穿背后隐匿的重重迷雾,沉声道:“自然有问题,若是他人所写,自不会用第一称;若是自己写的……”萧瑾楠像是想到什么,走上前去看看其他书卷,拿起来看。越看神色越凝重,程诗韫看萧瑾楠神色如此不寻常,也好奇地看了看。
只见这些书卷上有许多用墨水已经晕染开了偏偏右上角的朱砂写下的字依稀可见,上面赫然写着“丙”字。